老弦乱弹之“不玩游戏”

Schelfanie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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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玩游戏”是时下游戏玩家圈内颇为时髦的一句话。某知名电玩网站论坛经常会有网友发帖，感慨自己“找不到以前玩游戏的感觉，对游戏不再感兴趣了”云云，周期之频繁，以至于被大家称作“月经帖”。在论坛上谈业界、聊主机、侃机能的比比皆是，更有大把的人在游戏论坛里谈爱情、论人生、斗财富、炫地位，唯独少有人实实在在地探讨游戏。“玩游戏”成了游戏论坛罕见的行为，而“不玩游戏”居然成为主流，实在是有趣得紧。
“不玩游戏”的理由很多：忙学习、忙工作、忙挣钱、忙谈情说爱……或者不是因为忙，只是感到新游戏、特别是新世代的游戏不合自己胃口，又或者，根本就是对电子游戏失去了兴趣。最后一个理由在论坛上颇有普遍性，而把对游戏失去兴趣的原因，多半归为“年龄增长”：岁数大了、见识多了、兴趣广了，发现这世上比电子游戏好玩的东西多不胜数，自然就“不玩游戏”了。
“玩游戏”很正常，“不玩游戏”也很正常，原先“玩”而现在“不玩”更是正常。不过，在游戏论坛大谈“不玩游戏”就有些奇怪。这就好比在影视论坛不谈影视、摄影论坛不谈摄影、时政论坛不谈时政一样。能有时间、精力、兴致泡在游戏论坛的，本身就算是游戏爱好者一族。依然爱好游戏却“不玩游戏”，不算笑话，也算是一个悖论。
客观地说，这些人并没有真正离开游戏圈，而只是转职成了其他角色。
一种转职为“收藏家”。中古的软件、硬件乃至周边器材，都成为他们搜集的目标。年代愈久，他们则愈趋之若鹜。由于认定卡带比光碟更有收藏价值，所以FC、MD、NEOGEO等主机的卡带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。收藏家们通常会使用各种手段、利用各种渠道、不惜花重金来买到他们认为有收藏价值的东西，而这些令他们付出天价的东西，在旁人眼里可能只是一台过气淘汰的主机，或者一盘图像、音效都极其粗糙的游戏卡。曾有人花了一千多元，收入NAMCO公司《坦克》（BATTLE CITY）原版卡，很多人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，因为现在在电脑模拟器里就可以很容易玩到这个游戏，而且是免费的。就算不玩模拟器，买一张某某合一的组装卡，也最多十来块钱，游戏还比这一千多元的单卡要多得多。但收藏家就是收藏家，他自有其独特的想法。对他来说，花重金买的就是这“原版”，至于里面的游戏内容，他可以玩，也可以不玩，甚至可以收藏着这张卡而继续玩模拟器或者组装卡。收藏家最看重的是“箱说全”，“箱”就是包装盒，“说”就是说明书，“箱”、“说”、“卡”三者合一，乃是最高境界。对普通人来说，缺了“箱”、“说”不要紧，缺了卡可是万万不行的，但对于收藏家来说，没有“箱”、“说”的“裸卡”，就变得极不值钱。也就是说，收藏家为一套正版中古游戏所付出的天价重金，其中占绝大比例的只是那个成本低廉的塑料盒和几张印刷纸而已。
收藏家大都由上了点年头的老玩家转职而来，不过中间有一批人既收藏且玩，这就不是纯粹的“收藏家”了。一个纯粹的“不玩游戏”的收藏家，在他重金买得中古游戏卡之后，便会将它供起来。因为一旦使用过一次，卡壳就多少会有磨损，这样就不完美了。而精致的包装盒一旦拆开，完美也被破坏，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连包装盒也不要拆，就直接供入家中藏品橱。反正收藏家买这张卡本来就不是为了玩它。所以，精美包装盒里是一块集成电路板还是一块木头其实并无区别。
纯粹的收藏家也绝不会囤积藏品，待价而沽。他们收集这些电玩产品只是为收藏，而不是为了在它们涨价后抛掉赚一笔钱。做出那种行为的叫作商人，而不是纯粹的收藏家。无论如何，收藏家虽然有些特立独行，但某种意义上还是颇为可爱的。
另一种成为FANS。这个外来词原指“狂热的拥护者”，现在已经拥有很多可爱的音译名字，比如“饭斯”、“粉丝”等等。物以类聚、人以群分，玩家因为喜欢某些游戏，继而喜欢上这些游戏的制作公司并从而成为“公司饭”，这很正常。有的玩家因为喜欢的游戏大都出在某个主机上，继而喜欢这个主机而成为“主机饭”，这也很正常。不过现在声音最大、精力最充沛、闹腾得最欢的却并不是这类人，而是那些“不玩游戏”的“粉丝”。
“不玩游戏”的粉丝，异常执着地拥护某个公司，但却不会去买这个公司的游戏。他们同样异常执着地捍卫某个主机，但自己却根本没买这个主机。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崇拜偶像的忠诚，事实上，他们比玩游戏的粉丝更热血、更非理性。“不玩游戏”的粉丝把自己的命运完全跟偶像联结在了一起，业界的任何风吹草动，便会影响到他们的喜怒哀乐。偶像的主机或公司有了利好消息，立即令他们欣喜交加、激动万状；偶像的主机或公司若是出了不利的传闻，他们便焦急苦闷、茶饭不思。虽然偶像公司盈利不会令他们多赚一分钱，但他们却天天盼着偶像公司财务报表节节攀升；虽然他们根本不会去买偶像公司出品的主机，但他们仍衷心期待偶像公司的主机能大卖特买，销量制霸全球。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中，已经和偶像公司联为一体，即便他们根本不是偶像公司的用户。
这些粉丝对偶像赤胆忠心，更对其“对立派”的粉丝誓不两立、你死我活、穷追猛打。早先世嘉、任天堂之争，是铁杆玩家之间的争斗，尚有理有节；如今索尼、微软、任天堂三大主机粉丝之争，则因充斥着“不玩游戏”者，而极度火爆混乱。对“不玩游戏”的主机粉丝而言，他们最大的“爽”便是看到对立派的“不爽”。他们终日以布道者的执着，在论坛上宣传自己的偶像，打击对立派的偶像。他们不厌其烦地证明自己的阵营前途无量，而对立派的阵营则穷途末路，劝说对手尽快认清时务，弃暗投明。由于不玩游戏，所以他们从不以对游戏的真实感觉作为“战”的论据，而是大量援引业界新闻、评论，甚至不惜断章取义、编造作假，只求能将其作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干掉对手。
就像某些超女粉丝从不在乎她们的偶像会不会唱歌一样，“不玩游戏”的主机粉丝也跟本不在乎偶像公司有没有他们喜欢的游戏，他们选择自己的阵营，或者是随大流，选人多势众的加入；或者是玩“个性”，选择那些势力单薄的以证明自己“眼光独到”。不过，超女粉丝们拼死血战，尚能为她们的偶像争得选票，而“不玩游戏”的主机粉丝们，却对三大主机的市场之争的起不到任何影响。其实，他们要捍卫的根本不是游戏，也不是主机，更不是他们的偶像公司，他们要捍卫的只是他们自己。
还有一种人，很喜欢在公众场合有意无意地宣布自己“不玩游戏”。跟那些无病呻吟的新人不同，这种人多半是老人，而且是有相当资格的老人。早先他们也曾是一个执着的玩家，如今说出这番话来，正有些“我不当大哥好多年”的意味。这些人热衷于展示他们在哲学、政治上的独特见解，热衷于展示他们所取得的成就、所获得的地位，仿佛他们已经远离了游戏。有意思的是，他们的见解、成就、地位虽然跟游戏都没有关系，却偏偏选择在游戏论坛发表。这就实在有自我炒作之嫌了。显然，在他们的潜意识中，仍然抹不去那种把玩游戏当作耻辱的意识，他们急于要用“成就”来证明自己已经脱离了“堕落”的游戏群落，而成为高尚的阶级。同时他们又是很不自信的，他们本完全可以因为“不玩游戏”而去其他有意思的论坛，现在却依然混迹于游戏论坛，在一群以游戏迷、御宅族为主体的不成熟少年面前展现自己的“成熟”，表现自己高人一头的感觉，这多少有点可笑。
说到底，整天将“不玩游戏”挂在嘴边的人，内心还是对游戏太执着，太把游戏当回事。电子游戏也就是个消遣艺术，跟影视属于同一类型。不用刻意地去惦记它，也不用刻意地去忘记它。当你专注于事业的时候，你自然会忘记它；当你闲暇的时候，你依然能享受到它给你带来的快乐。同样，这跟年龄无关。